【乱】

阿虹

    千站在路边，用手指绞头发。
    万带着些酒气从COCO banana里走出来，对着千笑笑，一抹生疏，一抹亲近，揉成眼风，交替着从昏黄路灯下，从笑意的最底层，一点一点传给千。
    千的手指从头发里拿出来，不知放在哪里好,万高高大大的，站在身边把路灯的光都挡住了，抬眼看他，竟有些睁不开眼睛，于是，便低了头，还一个笑。
    万说：还有两个朋友，我们一起送你吧。
    千低低地恩了声。头发泄下来，遮挡了她温顺又感激的脸。
    来广州是要见一个编辑，因为有些胆怯和生疏，于是在网上给万说了，万是编辑的助手，于是，说不上为什么，万说他他来安排千就同意了，并隐隐有些期待。
    上了万的车，千坐在后排的角落里，听万和他的两个朋友聊天，似乎谁都忘记了她的存在。只有路过一个个宾馆门口的时候，万才会让他的同学下去看看有没有房间,就这么一家一家地找着，许是周末的原因，竟都是满的,万开着车子到处跑，似也不觉得烦，还是那般兴高采烈，千觉得温暖。
    终于找到一家。万和前台的服务员说什么，千赶紧递上身份证和钱，万笑笑，说：挺积极。便不再说什么。
    开好房间，万说我们送你上去吧,千略微迟疑了下，便同意了。
    房间是普通的标准间。千拘谨地坐在一张床上，万坐在对面，双手在两侧撑着，笑笑地问千问题，他的两个同学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。千略微松弛了些，才发现万长的真好看，像韩剧中的男主角，长长的单眼皮眼睛写满忧郁,万的问题慢慢转向隐私，千笑着回答了，这个孩子，怕是真的不懂呢。
    万问问题的同时征求千的意见：“那会酒吧里没喝爽，不介意我们在这喝会吧？”千虽说有些不解，也还是同意了,万的同学去买酒了，万就盯着千不断地说着话，千心里是满足的，也不觉得这个城市里有落寞。
    酒喝完了，时间差不多了，千想找机会对万说自己要休息了。正在这时，万的同学指着卫生间对千说：“万要你进去。”
    千进了门，万背靠着门，退后去，门锁了。万靠在门上，看立在穿衣镜前的千。千说：你们该走了。
    万斜着头，问：“真的吗？”
    千瞪万：“当然！”
    万抓住千的肩膀，一把将千揽进怀里，嘴唇对着她的嘴唇，用气流问：“真的？”
    千努力地扭着头，却像被钳住一样，万的右手从她的脖子后面伸过去，环住了她的头，他的呼吸清清楚楚地喷落在她的脸上,身体开始有一种接近迷醉的抗拒和顺从，她软了身体，口里却说：“是！”
    万直接用吻压住了千，再不由得千说一个字。
    千的脚踢着万，万用双腿固定住千，说：“乖。”
    一阵临近的窒息伴随着身体的摩擦，和万灵动的手的所触，千右手隔着衣物抵住私处，几欲站不稳了,万直接盖上他的大手，另一只手兜着千的胸，挑衅并略有柔情和不舍地说：“恩？”千低低地说：“让他们走，求你。”
    万听了这话，不由分说，抱了千就出了洗手间，直接将千扔在了床上。
    万浑身是汗水地颠簸在千的身上,千伸直了脖子，急切地用唇去探寻,万的唇自空中而下，深深地咬合着千,于是这般，两个人不分上下地镶嵌摩擦吮吸着，怎么也分不开,千在无比迷乱中曾睁开眼睛想看看万的同学在哪里,可是一浪接一浪的冲击让千丧失了所有的思维，只是一束欲望的毒花，绽放着，凄厉的叫声如花朵的毒液，腐蚀着万和万的两个惊呆了的同学。
    千此时沉醉，彼时亦不得清醒,当她感觉胸口有“吧唧吧唧”的吮吸声时，她绝望地将头扭向一边,这人不是万，万的唇呢？万的人呢？ 千不敢睁开眼，怕看见任何的一双眼睛,千只能抓住一个浸在汗液里的身体，连续不断地被带到高空，又不断地摔落下来,千所有的意识只是震荡和颠簸，所有的肢体都在动着或被动着，皆不是自己的，一朵毒花，四面八方，开到荼縻。
    不知过去了多久，千渴望万的回归,她伸出手，向周围乱抓着,终于，万轻轻地倒压在千的身上，开始湖水般地温和的吻，万的吻让千慢慢平静下来,让千不忍放手,让千的泪水从两鬓滑落。
    没有人知道千的这个拥抱时多么地恨，又多么地爱,千恨不能咬痛万，又恨这身体的离开让自己有掏空般的单薄。
    当千真的拥着凌乱的被子坐在床脚的时候，万穿好衣服，对千说：不早了，我们该走了，你好好休息吧。
    千头也没抬，只听得三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房间，只听见砰的一声关门声，只听见一片凉薄意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，连一声对话也没有。
    千冲下床，在流水中真正地哭了，嚎啕大哭,千不能解释自己做了什么，为什么要做，为什么要觉得屈辱，为什么要觉得空虚，为什么要觉得恨自己,千看着胸前凌乱的唇痕，鲜红的，紫青的，每一个印记都能伸出一个巴掌，狠狠击打在她的脸上，每一个印记都带有凌厉的牙齿，咬在她的心上。
    房间那么乱,七八听啤酒瓶桌子上地上床上都有，烟头塞满了烟灰缸，万坐过的床只有一个屁股的形状，而这边的床早已污乱不堪,千把地上的一半被子捡起来，扔回床上，并遮挡住床上多处的湿块,一个人小心地钻进另一张床的被子里，开始盯着房间里的任何一个细小物件发呆。
    千不能想象，是三个人轮番地堆叠在自己身上，不能想象这充满羞耻的身体竟然醉在哪里，不懂拒绝,她在原谅自己？在原谅万？在原谅万那两个素昧平生的同学？她在原谅这个房间里那混乱的一切？ 原来什么都可以瞬间失去秩序，连自己的内心也是。
    千有那么多恨，那么多抱歉,千拿出手机，看里面丈夫傻傻的笑脸，看丈夫一条接一条的短信,也看微微发白的窗外天空。
    不到五点，千收拾了行李，退了房，一个人打车去了另一家宾馆。下午，带着困倦去见那个编辑。万也在。
    万热情地倒了杯水给千，并给千插好笔记本电源，然后礼貌地告退。
    第二天．万邀请千一起吃完饭，本想拒绝，却觉得如果真的拒绝，那么，就真的只剩下那个惨淡且令人无法回眸的记忆了，于是沉默着答应，沉默中跟随万去吃饭。这次只有万一个人。
    千说：我不是那样的人，真的。
    万说：这事就过去吧，我们都还有未来，都还有各自的生活。
    千说：放心。
    万说：多吃点。
    千于是又流下了眼泪，一口饭在口里来回翻动着，最后，就着一口茶，咽了。